唯偏执者得以幸存??徐志明、高志安走访陈薇薇




做专访最怕人家没故事:『哎呀呀,我这个人,没什么好说的。』所以在探访陈薇薇小姐前,自己先备好了一个:从台湾智威汤逊辞职出来,打定主意不再做创意,雄心勃勃地准备挂一回广告公司的帅印当广告公司的总经理。无奈盛世广告中国总经理黎景辉先生决心更大,不断电话相邀,又安排香港会面和巡视广州,上海,北京的分公司,陈小姐放弃生涯转变,跑来做了盛世在中国的执行创意总监。


不想见了陈小姐,不但故事多多,而且个个精彩,做采访的抱着烂笔头一路追赶得好辛苦。

奥格威奶水喂大奥美BABY

做广告,我完全是误打误撞入行。在世界新闻专科读夜间部的时候,一心想进电视公司做导播,可以一个人指挥电视节目,哇!多威风!为了做准备,我曾经在暑期打工跟人学导播。但当时台湾只有电视台的工作是铁饭碗,找各种人情关系都很难进去。

那时我大伯是奥美的前身国泰建业的客户,就帮我在那儿找了份工作。我当时根本不懂广告,因为在工读,只想找个赚钱的机会。宋秩铭先生让我先进Copywrite部门,我一听,还以为是叫我去做『影印』呢,进去一看,才知道原来是广告公司的文案部门。我的作文一直不错,没想到在那里找到兴趣,但认真做事是我的个性,所以就做了下去。

当国泰建业与奥美合资时大换血,很多同事进了黑名单,小女子我以为也会被换掉。但是因为我当时的月工很低,老板们认为继续用我还是辞掉我对节省薪水都没什么影响。这样,我成了台湾奥美的第一代人,也就成了台湾第一代接受外商培养的广告人。

从撰文做起,我在国泰和奥美做了八年,生在奥美,长在奥美,成了奥格威奶水喂大的百分之百的奥美BABY。

?淑芬捡回来的逃家儿童

在奥美继续做了一阵子,我觉得自己快被掏空了,就开始怀疑『我大概不适合做广告』,这就是广告生涯的『瓶颈』时期。我是个学习心很强又很好胜的人,决定从奥美出走,休息一段。奥美的老板对我很宽容,给了我留职停薪的机会。

当时台湾的游学之风还没有起来,我一个人去美国学语言。出走时我准备不回广告业,所以在美国时也不接触广告,只纯粹地玩和生活,没有什么目的,看了很多东西,读书是幸福的事。

有一次,?淑芬到美国顺便看了我,带我去参观美国纽约的奥美总部,去了一看,真觉得是进了广告的天堂,创意部门里有篮球架,有创意人员躺在地上工作。环境非常好,工作自由活泼。哇,原来广告可以做到这样!看了之后,我立刻热血沸腾,仿佛看到了广告远景和广告业十年二十年的盛事,当时就决定重回奥美的怀抱。

后来,奥美的创意部门开始有外国人进入做总监,从我们原来的十二人里提升了两个做副创意总监,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现在忽然有两个人比其它人高了,别人就会不平衡,于是走了很多人,公司保护我,让我没有被卷入这场辞职风暴,新加坡奥美刚好需要一组华文创意,公司就派我去新加坡奥美接受了三个月的在职培训。那是我第一次走出台湾去做广告。

新加坡奥美很棒,大家一起作业,情况好过台湾,让我大开眼界。在那里拼命工作学习。那三个月真的很精彩,而且我开始有了点国际观。

别人不谅解也要对自己负责

从新加坡回来后,我在原来的同事孙大伟手下,工作得并不是很开心。不是他不好,而是我自己觉得我在奥美的空间变小了。

这时候灵狮来找我去做创意组组长,当时灵狮并不是大公司,但正处在发展狂飚时代,非常有冲力,所以我抓住了这个机会放自己出去,对于我这个选择,一直培养我的宋秩铭和?淑芬不能谅解,但我觉得一个人要对自己负责。

在灵狮是我做广告最快乐的时候,我接触到雅芳化妆品,为促进他们的营销做了很多努力,雅芳的广告语『雅芳比女人更了解女人』就是那个时候做出来的。那还是八、九年以前,这个广告语影响很大,并且一直沿用到现在。

在灵狮做了一年,我一直很明白,灵狮不过是我的一个转接站,我在等待更好的机会。

不久,纯粹的本土公司联广改组,想进一些新人,带进新的东西,我原来一位奥美同事,加入联广担任副总,邀我加入联广,我毫不犹豫地去了。

在联广做了五年,做得轰轰烈烈。我们得了很多奖,在联广的最后一年,我还为它赢得了时报广告奖的最大奖。此前我工作过的三间公司,奥美是本土和外商一半一半,联广是百分之百的本土公司。奥美给了我完善的训练,给了我做广告的体质,灵狮是我事业的一个转接站,而联广则给了我漂亮的舞台,让我在广告界成名,出人头地。

感受世界的荣宠

一九九一年,坎城广告节寻找一位代表台湾广告界的评审,此前他们从来没有在台湾找过人。由于赖东先生的推荐,我成了第一个获得这种荣誉的华人。以前我从来没有跟全世界的广告人坐在一起过,到坎城一看,哗,那气氛,那场面真是太精彩了!全世界的优秀广告和广告精英都汇集到那里,我们二十几个评审看了全世界送来的上千条片子。令我个人大放异彩!也促使了我的国际观的进一步形成。

回到台湾后,我开始考虑离开联广。当时我已经处在事业的高峰,开始感到紧张,想自己应该进步快点,但又不知道下一步在那,怎样才能进步。我开始怀念外商公司,怀念那种不断的经历输入。

在准备离开联广的前一年,智威汤逊的总经理苏雄先生就来找我,第二年再来找我,我就决定加入。智威汤逊的非常外商的作业,使我有了更加稳定的国际观。

当时在台湾,智威汤逊是最大的代理商,但是给人的印象是创意不太好,我在那儿做了一年之后,公司获得了『年度广告代理商』,这个奖项完全不是仅仅凭营销等专业额评定的,要综合考虑到创意,客户服务,帮客户树立品牌,帮助客户销售等专业表现。

在智威汤逊期间最高兴的一件事是有机会参与了一个制作费非常高,非常国际化的广告片的创意和拍摄。

当时澳洲观光局要在亚太地区做推广,它是香港智威汤逊的客户。智威汤逊就在内部找了六家分公司在香港比稿做创意,台湾分公司也包括在内。我们这些土蛋在台湾拍的都是些一二百万的广告,能有机会参与这么大的制作,真是太高兴了。最后台湾获胜。这是很奇特的运作,客户是香港分公司的客户,澳洲的制片,台湾的创意,新西兰的导演,在澳洲实地拍摄。我在澳洲大约花了三十个工作日,跑了澳洲很多地方,有时候就支个帐篷睡在沙漠里。做广告的迷人之处就在这里,做不同的客户,可以学到许多东西,有不同的生活。



理想国的诱惑

盛世的黎先生来找我的时候我已经离开智威汤逊,正准备转变生涯。想转做广告公司的总经理。这是我的个人理想。因为做创意总监影响有限,而做总经理则可以影响全公司。

在奥美时我已经知道自己将是位好的执行创意总监(ECD),离开联广时已经认为自己有总经理的特质。一个人如果不放弃一些东西,就不知道自己能够得到多少。我想一个人应该多去尝试自己不曾体会的东西。

而且在最大的本土公司做过ECD,在最大的外商公司做过ECD,在奥美这样好的公司做过资深撰文,我觉得在台湾做ECD我已经做到头了。我从未想过要走出台湾。

黎先生打电话前我与他没见过面,但我知道他将台湾盛世做到最佳年度代理商,我很崇拜他。和黎先生在香港见面,谈了四个小时,我发现黎先生对盛世在中国的发展很有企图心,而我很喜欢跟挑战者共事,而且,创意人最需要的是被重视和有理解自己的支持者。当时我内心已经决定要来了,但这应该是理性的选择而不是感性的冲动,我也不想象小女孩似的马上眼泪汪汪地说:『好的,我来』所以我当时很矜持,说我要好好考虑一下,还要和家人商量。

因为在早期,台湾广告人来大陆发展都被认为是『二流』,是在台湾做不下去了才来大陆寻找第二春。而且我自己也已经习惯了台湾的味道。吸引我的是盛世,是黎先生所描述的理想国,是未知的挑战。我的父母反对,认为我一个人来大陆太危险,要面对一个未知的世界。

黎先生为我安排了一个十天的行程,来大陆看盛世的情况,从广州,上海再到北京,自己看,自己和人谈,看优点也看缺点。看到的是三种完全不同的文化,非常兴奋,一种对于未知的迷恋激发了我的激情。

我最终决定了。我认为这是我难得的生涯阅历,值得经历。人生本来很短,应该多经历不同的环境,不同的人,大陆给我的人生回忆将不同于台湾。一听我又要做ECD,智威汤逊的老板险些跌破眼镜。

来大陆当ECD的挑战真是太漂亮了。我当时并不知道盛世长城在大陆的业绩非常大,但希望逐步本地化,因为老外无法与本地人充分沟通。而台湾人两个方面的条件都具备,一方面具有本地文化的背景,另一方面也具有国际观。

中国大陆并不像我在外面想象的那样,物质条件也有,食物也蛮适应的,其实我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就是我的父母很担心,打电话常说:『做得不开心就回来,不要在那里委屈自己啊。』其实我很忙,一来就忙着作业,确立自己的位置,原来人家听说过你如何如何,不要让人家觉得:『啊,原来不过如此!』

问我会在盛世待多久,我想我在中国大陆待多久就会在盛世待多久,大陆市场太大了,不是一两年所能了解的,需要有长远的思考和作业。

公司现在的人员都很年轻有生命力,黎先生是具有前瞻性的领导者,而我是个工作狂,动作快,我希望一年内就显现创意成果。

陈小姐的故事就讲到这里。奥美、灵狮、联广、智威汤逊、盛世,撰文、资深撰文、ECD,奥美总部的参观,嘎纳广告节的评审,时报广告奖,国际观的形成,从台湾到大陆的『生涯转变』,陈小姐拥有了一个创意人全部的精彩生涯,而这生涯也许只能用她自己引用的一句话才能概括??唯执着者得以幸存。

陈薇薇理想中的好创意:
创意应该具有爆发的魅力,在最短的时间引爆最强的爆发力。
创意应该具有持续力,应该能够持续发展并且促使销售持续成长。
创意应该帮品牌成名、帮品牌与消费者建立长期的关系。
好的创意应该使创意人看了眼睛放大,心跳加速,冷汗直流;让客户看了马上说:『我要知道这是谁做的!』
好的创意应该一点就够。
好的创意应该能跨出国界。
好的创意应该重复看过后仍旧觉得很棒,看时嘴角仍旧会有微笑。


陈薇薇理想中的创意人:
要有生活能力,有丰富的生活历练才能与消费者沟通。
要持续地开放自己,吸收东西,不能自满,不能有排他性,不开放就无法长大,无法成为巨人。因此要谦虚,要广泛执着地阅读。作为创意人,阅读习惯被养成,因为创意的消耗太迅速了。
要有经验,懂得游戏规则。
广告是终身学习的行业,做广告学生要用功。我个人不是奇葩,但我时刻记得奥格威先生的一句话:『努力不会置人于死地。』
要善于调适挫折和压力。挫折每一秒都会发生,辛辛苦苦做几个晚上的创意,可能被客户三分钟毙掉。时常要与挑战面对面,同时还要面对同僚的压力。当你提案成功的时候,你回来时头上就带着光环,全公司的人会为你鼓掌喝彩,而当你失败的时候,光环就消失了。广告是为了销售,所以是结果导向而非过程导向。
要有以成为创意人而为荣的胸怀,要有对专业的敬业精神。
要有对好创意的执着。英特尔公司的总裁写了一本书《十倍速的时代》,里边有一句话『唯偏执者以幸存』。
保持自己的动力。我喜欢被请去演讲,当别人以崇拜的眼光看你的时候,你会觉得『原来我好伟大呦』。演讲可以帮助我从外面把成就感收集回来,保持工作的动力。同时做演讲,和大家分享经验,可以影响更多的人,这也是对这行业的使命感。
做创意人最重要的就是态度、专业、个性、能力、才情,才情受态度的影响,最重要的是用好的态度把才情开发出来。
阅读、演讲、休假、进修,都是创意人追求进步和保持动力的好办法。

陈薇薇感受大陆广告创意和创意人:
大陆创意人学习心特强,印象比较深的是在上海盛世的人,非常年轻,勇敢,在动脑会议上不会呆在一边,而是积极地参与讨论。
听说大陆广告人流动率非常高,有了一点名声就去干个体,这样虽然可以赚钱,但是非常危险。这是一种功利导向,没有长期的观点,会提早结束生涯。
本地人做到二,三年就可以谈资深,其实资深不是这样的,应该有专业的深度和厚度。
大陆的创意有很多是抄袭加模拟。大陆广告业发展不久,初学时模拟是可以的,也是必然的,但不能抄袭,抄袭是创意人的羞耻。我看到过完全抄袭的广告,甚至镜头的运用都完全相同,我觉得非常奇怪,怎么可以这样大胆,这样不负责任。我看到过最好的创意是『爱立信』移动电话广告,讲的都是沟通,非常本土化,有国际水准。


陈薇薇自己的得意之作:
雄狮涂鸦。
派彩笔『孩子的画,心里的话』。小孩子在画画,妈妈问他画什么,他说可以用自己画的形象把塞堵在路上的爸爸接回来。孩子想的常常与大人理解的完全不同,所以用这句广告语。

黑松汽水『多为别人想一想』。黑松曾经有一套「化去心中那条线」的广告,非常成功,陈小姐由此发展出「多为别人想一想」,并且以「音乐」作为主要的行销手段,同样切中黑松汽水的消费者-普通大众的心理。

黑松乌龙茶『为家里每一张嘴解渴』。当时开喜乌龙茶的影响很大,黑松乌龙茶是后发品牌,创意「以家里的另外一瓶水」为出发点,加上家庭成员间的幽默故事和本土色彩深厚的台语,这个广告为联广获得时报奖大奖。

新西兰奇异果『小兵立大功』。奇异果也是猕猴桃,台湾水果太多了,这么难看的水果进来如何找到市场?陈小姐用了猕猴桃营养成分与其它水果对比的数字,以非常轻松的广告非常轻松地为奇异果树立了形象。

可丽舒面纸『现在的人需要更多的温柔』。年轻夫妻吵架了,小孩子吓得哭,爸爸就用可丽舒面纸为孩子擦眼泪,孩子却拉着爸爸去给妈妈擦眼泪。这样的生活情景太普通了,可又有多少创意给现在人这样的体贴呢?

澳洲观光局推广广告「让澳洲魅力起飞」。一直人们都认为澳洲是广漠荒凉加上原始的,广告则让潜在的游客理解澳洲传统和现代的组合的另一面,精心选择代表传统的形象和代表现代的形象,并且利用形象的相近,在画面上也演绎出这种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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