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慢」成为一种吸引力,理想社区该向何处去?丨减速慢行

设计:huimeng@TOPYS

“慢”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显著的吸引力,或是一颗在无序与奔波中维持平稳呼吸的救心丸。

人们如今表达对一个社区、一座城市的认同,逐渐从“发达、方便”逐渐变为了“慢节奏、舒服、适合养老”。无论最后有没有从高速运转的生活中“越轨”或“跳车”的勇气,入画的景色、艺术感的街区还是周期性的文化活动,都为具象化的理想生活埋下了一颗种子。

但理想未必在远方。人类学家项飙曾提出“附近的消失”,他认为一个人通常关心自己,或者容易跳出去对很大的事件做一个宏观的评论,但对中间这一层、对「附近」却渐渐变得没有兴趣。因此在大谈特谈“社区营造”的方法论之前,我们可以尝试以一种更感性的方式,从“附近”、从“人”的维度谈起。

 

作为人生活的单位,「社区」究竟是什么?

抱着这样的疑问,我们也找到了深居深圳三十年的美国人类学者、「握手302」艺术项目的发起人马立安。在她看来,「社」字本身与土地神祭祀、农耕文明有关,而这一段是以「人」为尺度展开的距离。譬如说,在以「社区」而非「片区」为划分的传统社会,人们迁徙或流动的轨迹是相当弱的,这就导致区域内的纽带关系更为强烈,你出门遇到的陌生人可能是父亲的朋友、母亲的朋友或朋友的朋友,二者之间势必存在一种理解、沟通、产生故事的语境和契机。

日本东京杂志每年都会展开一项调查“首都圈最想住的街道?”,而吉祥寺多年蝉联第一位,理由不外乎:离新宿和涩谷便利的交通、毗邻井之头公园和吉卜力美术馆。于是TOKYO TV拍了《只有吉祥寺是想住的街道吗》的剧集,试图将目光投射于其他的社区,让人们从“吉祥寺信仰”中出离,去看那些没有地标建筑、也一样充满人情味的社区。

杂司之谷迷宫的一样的弯曲小路上,有一家由土生土长的居民开的、卖相普通但有90年历史的面包店,据说“尝尝这里的奶油面包便是了解这个街道最好的方式”。

走过江户时期的运河横十间川来到锦系町,推开街边由民居改造的、并不宽敞的社区咖啡馆的门,店员会得意地讲解:“这个杯子也是江户的切子工艺哦,我们附近有很多。”

走到街上经常会被搭话甚至获得礼物的神乐阪,也是隈研吾所住的地方,为了能随时喝到咖啡,他在自家神社外修了间小咖啡店,极其惬意……

这部日剧展现了各种充满温度的街景,每一集中“不要住吉祥寺”的名台词,似乎也在反复提醒我们,在这些并不热门街区里,依旧流动着令人向往的、舒适、自洽的“慢节奏”。而幸福的魔法在于抓住每一次与“附近”互动的机会,去听、去看、去建立联结。而除了在历史的风化中成形,这些社区的样貌并非通过外力强行矫正,而是归功于社区居民们层层累加的可爱的心愿。

 

无独有偶,知名社区设计师山崎亮也认为要营造一个幸福的社区,核心是「重新思考人与人之间的连接」。相比于设计一个空间,更强调“设计一种机制”,让不同年龄、角色的居民透过自行建造游乐场,彼此理解并且乐在其中。所以社区这个单位,中心依旧是「人」;探讨「理想社区」,与其强调它在哪里、如何表征,也许更重要的是「实现谁的理想」

川端康成笔下的“雪国”、日本越后妻有地区,是一个公共艺术带动乡村社区营造的典型,它们想实现的是“拯救一个被时代抛弃的老龄化社区”的理想。因此,在介入艺术时,隐藏了传统的“展品与空间”的关系,而着意于突出“人与土地”的关系。

©越后妻有艺术祭

例如,《脱胎换骨的家》本是一处超过200年屋龄、岌岌可危的旧屋“豆腐店”,却发动了包括大学生、当地居民在内的3000人共同参与改造创作,从勘地、打扫、木材雕刻、建筑重组、制定管理方案,最后变成了一家独具当地风情的农家旅店。而几乎每个居民都能说出艺术品的历史和当下意涵,这才是“大地艺术”在这一社区率先走出来的原因。

©越后妻有艺术祭

而与之相反,我国秦皇岛阿那亚地区的社区营造模式则是一个基于旅游地产的商业创新项目。这里由地产品牌主导,以“旅游”为目的,为的是寻找一个在京津冀的语境里失声的社区,于是应运而生“滨海乌托邦”的总规划。

©Aranya阿那亚

从“壳”来看,它满足都市人对于生活社区的许多遐想:拥有观海阳台的L型塔楼,错落有致的生土民居,一千平米、1500道菜的食堂,集市丰富的海边广场到图书馆、美术馆、艺术中心等大型精神生活配套。虽然过去的人文基础并不坚实,但却有一种等待光临、欢迎书写的开放姿态,如果说“社群”旨在拉动一些喜爱音乐、戏剧、美术的小圈层游客,那么“社区”则表达了阿那亚对于打造生活社区兼精神家园的野心,从介入策划、陪玩的DO团队,到出台《阿那亚业主公约》、《访客公约》等,亦是在强化业主作为“居民”的认同感与归属感。

©Aranya阿那亚

不过,观测时间尚短,目前难以论证阿那亚是否是一个理想的“社区”,只能说当下“人”已越过了好看的设计、先锋感的语汇,正在渐渐浮出水面。

 

正如冬天会使形形色色的事物现出本来面目,回到“附近”,我们也许更关心剥去后天运维的精致感,自然形成、走向日常的社区。

在深圳,提到“慢”也许绕不开华侨城社区,这里往前是锦绣中华、世界之窗、欢乐谷三大主题公园,往后是藏宝图般的文化创意园,放置在旅游基因之下去理解,似乎这种反向的速率在情理之中。但作为一个社区,一个承载生活功能和情感需求的场域,这种独特的步调依旧有迹可循。

华侨城前身是光明华侨农场沙河分场,由新加坡城市规划设计师孟大强主持翻修,规划书上写着对它的寄望——一个优美、安静且适宜人居住的环境。

@Lonfood農畉

于是有别于深圳城市化进程中最大刀阔斧也饱受争议的“三通一平”(通电、通水、通路和地面平整),华侨城的自然地形得以保留,浅丘陵的缓坡塑造着居民脚下的知觉,绿化植被成为眼睛的底色。为了避免过多车辆的打扰,这里没有宽马路,取而代之的是蜿蜒曲折的小路、T字型的街道。再看街道周围的房子,除了新建的精品房,原先仅有中心广场步行街的局部冒头了小高层,其他一律控制在6层以下。建筑的密度更低而树更多,涌入的客人越少而四时的风景更多,几代人可以一起躺在曾经的草坪上,街坊邻里之间的亲密感也似乎犹在。

@Lonfood農畉

不用格外再做什么,这些已然让“快”成为了一件困难且反抗场域的事——如果你赶时间的话,抱歉请走另一条路,否则就要耐心等待,让位于车窗外那些漫无目的地散步、遛狗或者骑单车的人。

 

后疫情时代,似乎重提「社区」变成了一件必要但略带危险的事。我们开始自愿或非自愿地以社区为半径进行活动,看通知、做核酸、搞“团购”,但这种突然逼近的距离反而没有加深我们与“附近”的亲密感;而作为旅游目的地的社区,其魔法似乎也渐渐失灵——这一切似乎都在验证那个最初的设想:「理想的社区」,应该是一个让人舒服自洽的地方。

而囊括以上情绪的“慢”,不外乎是一种从人出发、对社区高度的情感归属。一个异乡人想要融入社区,TA要做的不止是“参加活动”,而是“参与环境”。或许可以尝试带有感情地看风景,去读懂建筑;也可以时常不疾不徐地漫步某处,重新审视日常生活中的细节。

言至于此,我想为你推荐一本名为《Relax in OCT》的生活手册,它是一本以社区为圆、聚焦于人的影集,也是一份关于华侨城片区的散步指南。

@Lonfood農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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