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城市闻起来怎么样？

路过深圳水围的握手楼，一种熟悉的气味扑来，它唤醒了我关于5、6前关于香港尖沙咀的回忆。那股气味应该来自下水道。它闻起来很干燥，像艳阳天下暴晒的水泥墙，揉杂着无数忙碌的小市民，比肩继踵的行人的体味，似有似无，附着了喧嚣的市井气息。

如果鼻子足够敏感，你会发现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专属气味。在海边的城市里，海洋的气息弥漫在大街小巷；乏善可陈的北方工业城市，人们很容易被空气里的“土味”冒犯到。

文学家芥川龙之介在小说里提到一段关于嗅觉的绝妙描述，他说佛罗伦萨的特有气息就是“伊利斯的白花、尘土和古代绘画的油漆味”，东京的味道就是“大川河的水的气息”，听他这样一描绘，便感觉两座城市的个性跃然纸上。

无论诉诸于可感知的文字还是影像，对于普通人来说，用气味来概括城市的特征，都是比较主观和抽象的。毕竟气味说不清道不明，千人有千种模模糊糊的联想。

而英国艺术家凯特·麦克林（Kate McLean）将此延伸出一套可视化的严谨科学，她在尝试用设计、水彩画、动画、雕塑将这些气味数据存档，试图用嗅觉地图来描摹漂浮在城市里的个性，探索气味、情感和位置之间的联系。

凯特毕业于爱丁堡大学，攻读平面设计硕士学位。在读书期间，她对捕捉气味产生浓厚的兴趣。在2017 年，她提出了「气味漫步」（Smell Walk）的概念，她邀请人们和她一起散步，尝试通过鼻子体验世界。他们来到世界各地，比如新加坡、马赛、纽约，这里走走，那里闻闻，用嗅觉观察、记录和梳理该城市历史，找出属于当地的专属气味。

在凯特的嗅觉地图里，我们可以看到气味在流动、在消逝的形状。以纽波特市的嗅觉地图为例，图中的小圆点，代表了9种气味源，每一个都代表了波特夏日经典气味：海滩、玫瑰、防晒油，还有啤酒、冰淇淋等。每个点周围的等压线代表了气味的浓度，越是圆形的，越说明气味始终在保持，越是细长的就代表了气味气味漂移的方向和距离。

城市的气味，在诉说自己的故事

在凯特的研究下，气味暴露了城市人设。爱丁堡的有一种气味像是是小学的男孩洗手间。纽约最难闻的街道在下东区，混合着干鱼，卷心菜，汽车油，空调，垃圾，橘皮味道。

巴黎的味道似乎比其它城市更安宁一些。在法国的街边市场边，这里有着绝妙的气味体验，充满成熟水果、清新的蔬菜和奶酪的辛辣香气，那是流淌的嗅觉盛宴。他们甚至在圣心大教堂里，发现了嵌入在墙壁里的香水，法国人的优雅到连墙缝都拿来当作散发气质的空地。

城市的每个角落里的味道也特别值得琢磨，四处涌动着关于生活景观的信号。如果你闻到从公寓楼里飘出的咖喱香味，说明这里可能有多种族社区存在。当道路变得开阔，空气中的花香和草木香气越来越浓烈，这里可能是老社区或是富人区。每个特定区域，都有“嗅觉上的地标”。

气味也能反应城市的变迁，甚至推动了城市改造的进程。纽约市环境的变迁正反应了这一点。18世纪，纽约市遍布污水，肮脏不堪到尿骚熏人的地步。炼油厂、屠宰场、脂肪提炼商，扑出像脏袜子一般窒息的气息。

到了18世纪50年代，人们突然意识到疾病可能会通过臭气传播，这才掀起了一场空气大作战。环保人士尝试改善曼哈顿中央公园，积极推动空气立法修订，修建垃圾站……这经过200多年的努力，纽约客们才拥有了较为清新的空气。

气味，可以更好地感知生活

诚然嗅觉可以帮助我们打开了解城市的另一面。但是对于凯特来说，她更想通过这张嗅觉地图，帮助人们提高生活质量。住在水泥盒子里的人们，关于气味有关的经验、知识显然是不足的。他们可能每天都会追求香水的，但是却不会在意身边最质朴的味道。

她认为嗅觉地图最大的潜力，是唤醒人们对于感知能力的使用。在紧锣密鼓的都市生活之间，停下来，认真闻一闻身边被我们忽略的小角落，在一呼一吸之间，重新感受到社区社群的活动和生命力。

并且，她也在积极地将其付诸行动。在2017年的未来叙事节上，凯特把嗅觉地图带到了纽约州史坦顿岛。她邀请参与者一起，弯下腰来嗅城市的气味。参与者还用蜡笔和彩笔，将味道标记出来。

凯特曾说“相比于声音、图片或文字，气味触发的记忆比更具丰富、更细节的情感体验”。这句话并非没有科学依据支持。国际嗅觉研究联盟「Odeuropa」研究认为，气味是通往感情的大门。和其他感官相比，嗅觉与情感和记忆直接相关，但我们往往忽略了气味和嗅觉的重要性。

在城市旅行里，我们可能光凭着眼睛去欣赏一座城市的人文风情和自然风光，很少会留意气味这个东西。或许我们可以尝试像凯特一样，打开感官，让鼻子先行，用嗅觉去丈量这个世界，也许会得到不一样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