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脑的复仇：席卷下个时代

现在，“概念时代”到来了—— 由艺术才能、共感和情感所统治的时代。

 

By Daniel H. Pink

当我还是个孩子 -那是20世纪70年代中期，在美国中部的某个中产阶级家庭中长大——家长给了他们的孩子一整板耳熟能详的建议：取得好成绩，升入大学，追求一份能够提供体面生活水准、说不定还能带来一点好名声的职业。如果你擅长数学和科学，那就去当医生。如果你更擅长英语和历史，就成为一名律师。如果你晕血而你有不错的必备语言技能，那就去做会计。后来，随着电脑出现在人们的桌面上，首席执行官出现在杂志封面上，一些真的擅长数学和科学的年轻人选择了高科技，而另一些则涌向了商学院——他们认为成功的代名词就是MBA。

税务律师。放射科医生。金融分析师。软件工程师。管理大师彼得·德鲁克（Peter Drucker）给了这支专业队伍一个尽管有些偏颇但却很经典的名字：知识工作者。他们是，他写道，“通过把在学校里所学到的知识应用到工作中来获得报酬，而不是靠体力劳动或者手工技能。”把这一类人与其他人区分开来并使得他们获得社会最大回报的是“获取和运用理论知识、分析知识的能力”。而且我们任何人都可以加入他们的行列。我们所要做的只是努力学习并遵守精英领域的游戏规则。那是通往事业有成和自我实现之路。

但是，在我们埋头苦干的时候，一件有趣的事情发生了：世界变了。未来不再属于那些拥有计算机式的逻辑、速度和精度的人。它属于另一种拥有不同类型思维的人。今天，从繁荣到萧条再到不知所谓的经济环境的不确定性中有一个隐喻，它解释了现在的情况。就是——我们的右脑。

科学家早就知道，一根神经学上的梅森-迪克森线（Mason-Dixon line 译者注：即美国宾夕法尼亚州和马里兰州的分界线，也是南北战征之前美国的南北分界线。）把我们的大脑分为两个区域：左半球和右半球。但在过去10年中，研究人员已开始更准确地验明这两者（左脑和右脑）是如何分工的，这要部分地归功于核磁共振（magnetic resonance）成像技术的进步。左脑处理逻辑顺序、文字信息和分析工作。同时，右脑负责事物背景、情感表达和合成工作。 当然，人类的由100亿个细胞形成了1万亿个连接的大脑是惊人复杂的。两个半球协同工作，我们做任何一件事的时候都会同时用到它们。但是，我们的大脑结构可以帮助解释我们时代的轮廓。

不久之前，导致学业、工作和生意成功的能力都还是左半球的特征。 这些特征是由学术能力测验（SATs）成绩来衡量，由注册会计师（CPAs）们展示出的各种各样的线性、逻辑、分析才能。今天，这些能力依然是必要的，但已经不够用了。在一个被外包所颠覆、被数据所湮没、被选择所充斥着的世界里，现在，发挥作用的能力大多在精神上更接近右半球的专长——艺术才能、共感、纵观全局、追求超然。

已过去的半个10年里我们神经的嘈杂声中，激起了一个缓慢但却翻天覆地的转变。我们全都为信息时代做足了准备，而这个时代正在落幕。正崛起而代之的是我所称的“概念时代”，在这个时代，是否掌握那些过去常常被我们所忽视和低估的能力，是领先与落后的分水岭。

对于你们中的一些人来说，这种转变——从一个以信息时代的逻辑能力和排序能力为基础上的经济社会，转为一个以概念时代的创造能力和共感能力为基础的经济社会——听起来很振奋人心。 “你才说了个开头，我就已经被打动了。”，我能听到画家和护士们的欢呼。但对其他人来说，这听起来像一个天方夜谭。“证明给我看！”，我听到程序员和律师要求道。

好的。为了让你信服，我会用机械化的因果语言解释这种转变的理由。

结果：天平正倾向于右脑思维。

原因：亚洲，自动化和富足。

 

亚洲

如今，没几个问题能比外包所引发的争议更多。 那些成群结队的印度、菲律宾和中国的白领工人正把整个北美和欧洲的软件师们吓得魂飞魄散。据Forrester Research称，到2010年，美国的信息技术产业中，每9个工作岗位中就有1个将迁到海外。而且，不仅只有科技类的工作是如此。去看看印度的办公园区，你会在那里发现正准备向美国报税的特许会计师，研究美国诉讼案件的律师，还有为美国医院读CAT扫描的放射科医生。

在这个警报背后的现实是：外包给亚洲，就短期来说是言过其实了，但长期看来是必然趋势。不是我们所有人明天都将失去工作。（因产业外移导致的失业人数迄今不到美国劳动力的百分之一。）但是，随着与地球另一端沟通的成本下跌到接近零，印度（到2010年）成为世界上说英语人口总数最多的国家，以及发展中国家极有能力的知识工作者数量继续以每年几百万的速度增长，西方人的职业生活将发生重大变化。如果数量计算，图表阅读，代码编写可以以更低的成本在海外完并能通过光纤即时交付给客户，那么工作机会就会流入那里。

但是，比较优势的风潮吹走的只是某些类型的白领工作——可归结为有一套规则、程序和说明的工作。这就是为什么有限的左脑工作，如基础计算机编码、会计、法律研究、财务分析飘洋过海地迁移。但是，这也是为什么对于人们和企业来说还有很多机会可以从事一些不那么例行公事的工作——可以设计整个系统的程序员，充当生活规划者的“会计”师，相比处理错综复杂的Excel表格、更精通交易艺术的银行家。现在，外国人能使得“左脑工作”的成本降低，我们美国人则必须让我们的“右脑工作”更出色。

上个世纪，机械已证明它们可以取代人类进行体力劳动。这个世纪，技术已证明它们可以比人类左脑做得更好——它们可以把排序、还原、计算工作执行得更好、更快、更准确，即使是与智商最高的人相比。（你可以去问问国际象棋大师Garry Kasparov）

再来看看金融服务业的工作。只执行交易的股票经纪人已经成为历史了。网上交易服务和做市商来做这种工作，效率要高得多。 幸存下来的经纪人已经从日常的指令执行人的角色演变为可复制性不高的咨询顾问，他们能够了解客户更广泛的财务目标，甚至了解客户的情感和愿望。

或者来看看律师行业。泛滥的廉价信息和咨询服务正在重塑律师行业。 在CompleteCase.com这个网站上，你只需要花249美元就可以得到一个无争议离婚（uncontested divorce，又称协议离婚），还不到聘请一个离婚律师所费成本的1/10。 与此同时，互联网正在打破一直以来作为许多律师的高收入和专业神秘性来源的信息垄断。转到USlegalforms.com网站，您能以两张电影票的价格下载那些以往只能在律师硬盘里找到的遗嘱、合同、公司章程等模板（fill-in-the-blank）。取代雇用一名律师10小时来起草一份合同的是，客户可以自己填写模板，然后聘请一名律师一小时去检查。 因此，不能被数字化的律师能力变得更有价值，比如说服陪审团或理解一个谈判的微妙之处。

甚至连计算机程序员也可能会感受到压力。“在过去，”传奇的计算机科学家弗农温格（Vernor Vinge）说， “任何甚至那些只有日常的基本技能的人可以得到一份程序员工作。现在还这么想就错了。常规工作正越来越多地交给了机器去完成。”其结果是：由于琐碎的工作被卸下，工程师必须掌握不同技能，更多地依靠创造力而不是能力。

任何可以被归纳成一套规则的工作现在都有失业的危险。如果一个只需支付500美元/月的印度会计师没有抢走你的饭碗，特博报税（TurboTax，一个报税软件）会做到。现在，计算机可以效仿左脑的技能，我们将不得不更多地依赖我们的右脑。

 

富足

我们的左脑给了我们丰富的物质。在德鲁克所谓的知识工作者队伍的驱动下，信息经济所产生的生活水准是我们的祖父母在他们青年时期所不能想象的。他们那时的生活可以用匮乏来表示。我们的生活是由富足来概括。你要证据？在百思买（Best Buy）花上五分钟。或查看一下你的车库。拥有一辆车在过去是一个美国宏愿。今天，美国人的汽车总数比有美国驾照的人数还多，这意味着平均来说，每个会驾驶的人都有一辆自己的车。如果你的车库里还堆积着过剩的消费品，你绝不是唯一一个。自助仓库（Self-storage），一项致力于仓储我们多余废品的生意，现在在美国是一个年产值170亿的行业，几乎是好莱坞年度总票房（box office take）的两倍。

但富足造成了一个具有讽刺意味的结果。信息时代促成了繁荣，而繁荣而又助长了较不理性的感性——美丽、灵性、情感。对企业和企业家而言，创造出一些价格合理且能充分发挥作用的产品、服务或体验已经不再是足够的了。在这样一个富足时代，消费者要求的更多。查看一下你的浴室。如果你像几百万美国人一样，你就会找到你从塔吉特(Target)买的迈克尔格雷夫斯（Michael Graves）厕所刷或卡里姆拉希德（Karim Rashid）垃圾桶。尝试向你的左脑解释一下设计师垃圾桶。或想一下照明。电气照明在一个世纪以前还是十分罕见的，但现在则是司空见惯。而在美国，蜡烛生意每年创造了20亿美元价值，其原因已不仅是为了满足合理的照明需求，还要满足一个繁荣国家的尚处于萌芽状态的对快乐和超然的需求。

被这繁荣所解放出来但不满足于此，越来越多的人正在寻找真谛。从主流接受对如瑜珈和冥想等一度异国的体验，到在工作场所寻找灵性正在崛起，再到传道给流行文化和政治制造了影响，追求的真谛和目的已经成为日常生活不可分割的的一部分。而随着富足的第一个产物——婴儿潮一代认识到他们人生的旅途已经走过了一半多，这种追求只会加强。无论是在公在私，我们左脑的需求现在已经基本得到了满足，而我们右脑的欲望将嗷嗷待哺。

随着亚洲、自动化和富足的力量加强、加速，一个新时代的正在拉开帷幕，这就是概念时代。如果工业时代是建立在人民的背脊上的，信息时代是建立在人类大脑的左半球上的，那么概念时代则是建立在人类大脑的右半球上。我们走过了农业社会、工业社会，发展到如今的知识型社会。现在，我们正再一次向前发展，朝着一个创造、共感、模式识别和真谛制造型社会前进。

但我要明确指出：未来并不是一种摩尼教景观——人们要么是左脑型的、已过时了的，要么是右脑型的、欣喜若狂的；上百万的瑜伽导师开着宝马，而程序员们只能在Chick-fil-A（美国一个连锁饭店）擦桌子。逻辑的、线性的、分析性的思维仍然是必不可少的，但已经不够了。

要想这个时代蓬勃起来，我们将需要用“高概念”和“高触觉”技能来补充我们极度发达的高科技能力。“高概念”包括一些以前并不为世界所认知的能力：能创造艺术性和情感性的美丽，能发现模式和机会，能编织一个令人满意的故事以及能拿出发明。“高触觉”则涉及这些能力：能产生共感，能理解人际交往的微妙之处，能从自身找到快乐并激发他人的快乐以及能超越平凡追求目的和真谛。

发展这些高概念、高触觉能力并不是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容易的。对一些人来说，这似乎是遥不可及的。不过也不必害怕，至少不必那么害怕。现在，发挥重要作用的这些能力大部分是来自人的本性。毕竟，回到生活在草原的时代，我们的山顶洞人祖先可不用把数字输入到电子表格中或调试代码。但他们要讲故事，展示共感，并设计创新。这些能力一直以来都是身为人类的意义的一部分。 只是在信息时代经历了几代人之后，我们的很多高概念、高触觉的肌肉已经萎缩了。目前的挑战是如何把这些肌肉锻炼回来。

今天，你想获得成功么？忘记你父母告诉你的办法。相反，你要做的是那些事情应该是廉价的外国劳动力所不能取代的，计算机不能做得更快的，以及能够满足富足时代人们精神上的、超然的需求的。换言之，用右脑，年轻的先生女士们，用你们的右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