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尔顿《沉思者》（Il Penseroso）
导读
为了理解和鉴赏弥尔顿的《沉思者》（Il Penseroso），不阅读它的姐妹篇《快乐者》（L’Allegro）那是几乎不可能的。凯西·芬齐（Casey Finch）和彼得·鲍温（Peter Bowen）于1991年写道，这两首诗“不可避免地被闭锁在一种文本自我意识（texual self-consciousness）的状况下，无论一方多么努力要使自己从另一方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它们都不能制止人们去思考和梦想其伙伴”。
许多批评家推测，弥尔顿更喜欢《沉思者》中颂扬的深思的忧郁，因为它象征着书斋的苦修生活，与《快乐者》强调的那种酒神式的寻欢作乐的生活作风截然对立。弥尔顿的这种偏爱在第六哀歌中似乎表露无遗。这首哀歌是写给查理·狄奥达蒂（Charles Diodati）的，他告诉这位朋友，阿波罗、“巴库斯、刻瑞斯和维纳斯都赞许”“轻浮的哀歌”，并帮助诗人进行这类创作，但是有雄心挑战更崇高的史诗和英雄制式的诗人必须避开酒神式的生活作风，更多地进行苦修：
可是谁若想颂扬半神与英雄们
和朱伏年富力强时缔造的功绩，
要探索崇高天国的周密思虑，
回荡着刻尔勃路斯吠声的冥界，
他们就得学那位萨摩斯人过简朴生活，
让药草为他们提供不沾血的宴饮；
用榉木酒杯盛满闪亮的饮料，
晶莹凉爽的泉水作他们清醒的美酒！
他们将度过无染的青春，绝不为
放纵所玷污，保持纯洁的风尚，
纯洁如祭司，身披白袍，站着，
双手端着备好的新鲜净水。（“哀歌六”，行55-66）
欲求达到最高水准的创造性表达的诗人，必须拥抱神圣的事物，这只能通过追随《沉思者》开启的道路来完成。1971年，大卫·米勒（David Miller）表达了后一首诗优于其姐妹篇的看法：“《快乐者》的欢乐是真实而有价值的，但是就像希腊的荣光无法抵御基督教冥思的极乐。部分的真理不如完整的真理。正是《沉思者》表现了正确的基督教范式”。
弥尔顿对忧郁女神的吁求使人们想起《快乐者》中对欢愉女神的致意，并确立了两首诗歌的平行结构。它还暗示了一些非常特别的来源，比如罗伯特·勃顿（Robert Burton）包罗万象的《忧郁的解剖》（Anatomy of Melancholy），约翰·弗莱彻（John Fletcher）的歌曲“忧郁”，以及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2.2.309。不过，“melancholia”这个观念，源于古希腊希波克拉底（Hippocrates）和他的人体“体液理论”，日后这个学说为亚里士多德和盖伦（Galen）所修正。劳伦斯·巴布（Lawrence Babb）在研究《沉思者》的过程中发现了两种形式的忧郁：“黑色的”和“略带紫的金色的”。黑色的忧郁要对严重的萎靡不振负责，而亚里士多德的金色忧郁却“与医师无涉，而与诗人有关。它不会使人在疯狂中意气消沉，却造就人类最高的艺术成就”。弥尔顿优先选用“Penseroso”作标题，而不是“Melancolico”或“Afflitto”，表明他强调忧郁精神上积极的方面。
在《忧郁的性别之分》（The Gendering of Melancholia）这本书中，朱利安娜·雪埃萨里（Juliana Schiesari）写道，“忧郁者的自然本性就在于自我分裂”。由此看来，沉思者有一个伙伴这点应得到重视。某些批评家辩称，两首诗同样都是指弥尔顿，但是有人却相信快乐者说的是他的朋友查理·狄奥达蒂，而沉思者则带有自传性质。若是这样，那么弥尔顿在写这首诗时可能有意识地采用了斯宾塞的友谊理论——即朋友“表达同一原则的不同方面，我们看到，他们经常引用其中一个来证明另一个”。沉思者一开始驱逐了欢乐——同样还有快乐者赶走了忧郁——证明这一原则在起作用。
（Katherine Lynch）
去罢空虚欺人的欢乐，
愚昧所孵化，没有父亲抚育，[1]
你倾尽你全部的把戏
去塞满坚定的心又有何用；
去住进空洞的脑袋里，【5】
尽是愚蠢的幻想和炫目的形象，
那么密集，无法尽数，
犹如散布阳光里的浮华尘粒，
或者最像萦绕盘桓的梦，
摩耳甫斯行伍里的轻浮扈从。[2]【10】
可是欢迎你，女神，贤明而肃穆，
欢迎你，至为神圣忧郁，
你圣徒般的容颜过分灿烂，
以致人类的视觉无法承受；
于是为了我们脆弱的眼力，【15】
蒙覆暗黑，泰然智慧之色。[3]
暗黑，可是人们却认为
可以媲美门农王的妹妹，[4]
或变作星宿的阿比西尼王后——[5]
她夸口自己仪容姝丽，【20】
赛过海中宁芙，冒犯了她们的权势。
可是你的出身远为高贵，
头发闪亮的维斯塔在古昔 [6]
为孤独的萨杜恩生下你；
她是他的女儿（在萨杜恩治下，[7]【25】
这样的交媾并不认为是污点）。
时常，在幽映的树荫与林地间，
他与她相会，也在莽莽的伊达山[8]
最深处树林的隐秘阴影里，
那时还没有对朱伏的恐惧。[9]【30】
来罢沉思的女尼，虔敬而纯洁，[10]
矜庄、坚笃而又娴雅，
周身披着一袭最黑的长袍，
庄严的衣裾如波浪起伏，
乌黑的塞浦路斯细纱披巾[11]【35】
沿着你端庄的双肩披开。
来罢，可是保持你惯有的凝重，
步履平稳，含思走来，
仿佛正在与诸天交流，
出窍的灵魂印在眼帘：【40】
你被神圣的激情攫住而定立，
浑然忘我，化作大理石，[12]
直到目光朝下，沉重如铅，[13]
双眼又牢牢盯着地面。
与你一起的有安详的“平和”与“静默”，【45】
俭省的“斋戒”，常与诸神共餐，
聆听围成圆圈的缪斯们
永远环绕着朱伏的祭坛歌唱。
此外还有退隐的“闲暇”，
欣然流连于修整的花园；【50】
可是首先，最紧要的是带来他，
在那边乘着金色的翅膀驰翔，
引导着火轮宝座，[14]
名为“冥想”的基路伯，[15]
并轻唤默然的“沉寂”偕行，【55】
除非菲洛美肯赏给一支曲儿，[16]
用她最甜蜜、最忧伤的调子，
使夜舒展紧皱的额头，
辛提娅勒住套在龙上的轭，[17]
悄然悬止在熟识的橡树上方；【60】
甜蜜的鸟儿呵，你避开愚蠢的喧嚷，
最富乐感，也最忧郁！
你这位歌手呵，我经常去林间
把你追求，想倾听你的夜曲；
寻不到你，我便孤身走在【65】
干燥修平的绿茵上，无人看见，
瞻望那漫游徘徊的月亮，
她正驱车靠近她的绝顶处，
仿佛在浩瀚无路的天空中
转得迷失了方向；还不时【70】
从宛若羊毛的云朵后俯身，
好像是把头探将出来。时常，
立在高处的一小爿地上，
我倾听远处晚钟的声响，
悠悠荡漾开来，沉郁的轰鸣【75】
漫过水面广阔的河岸；
或者，假如天气不作美，
正适合找个僻静的地点，
那里室内的余火还在发热，
教光线虚拟出一片冥蒙，[18]【80】
远离一切寻欢作乐的去处，
唯有炉灶上的蟋蟀，
或是更夫催眠的歌咒，[19]
祈福各家门户免遭夜祟袭扰：
或者，让我的灯在午夜时分[20]【85】
仍在某个孤高的塔楼里燃点，[21]
我在那里守夜的时间经常超过
大熊座，与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作伴，[22]
或者请柏拉图之灵驾临，为我开示
什么世界或什么浩渺的境域【90】
收留那不死的心智，在她抛弃
她寓居的这个肉身旮旯之后：[23]
还有火、气、水流中或地底下
发现的那些守护神，[24]
它们的力量与行星【95】
或元素有真正的共鸣。
有时让壮丽的悲剧
穿着执杖者的紫袍从眼前掠过，[25]
呈现忒拜或佩洛普斯的族系，[26]
或是神圣的特洛亚的故事。[27]【100】
或是（虽然罕见）那些在近世
使厚底靴舞台变得崇高戏剧。[28]
可是，肃穆的处女呵，愿你的威力
能唤起缪塞俄斯走出他的住处，[29]
或是命令俄耳甫斯的灵魂歌吟，[30]【105】
拨动琴弦唱出低徊婉转的旋律，
引得心如铁石的普路托泪湿双颊，
让地狱答应把爱情寻求的许与他。
或召来那位把故事说了一半的人，[31]
他讲到豪勇的坎巴思汗，【110】
坎巴尔和阿尔加西夫，
是谁娶了肯纳茜为妻 [32]
（她拥有魔力戒指和镜子），
还讲到那匹神奇的铜马，
鞑靼王曾把它驾驭；【115】
若还有别人，那就是伟大的吟者们，
他们用严肃庄重的曲调咏唱过
马上比武和高挂的战利品；
森林和各种令人胆寒的魅术，
其中有耳闻所不及的含义。[33]【120】
就这样，夜呵你常在苍白的途程中[34]
看见我，伏案直到素服的“黎明”到来，[35]
她不像平时那样妆扮和梳成卷发，
带着那阿提卡男童一同出猎，
却以一朵秀丽的云为头巾，【125】
此刻风在摇撼，呼呼大奏，
或者引来一阵淅淅沥沥的静雨——
当那阵狂飙心满意足地吹够了，
唯余树叶簌簌，从屋檐上
落下滴滴答答的小水珠。【130】
当太阳开始射出他那耀眼的光芒，
女神呵请携我至半明半暗的林中，
在交错成拱的树下漫步，
还有叙尔凡钟爱的松树 [36]
或参天橡树的幽暗阴下，【135】
那里听不到粗暴的斧头
高举砍下的声音，使宁芙胆丧，
或吓得逃离她们留连的圣地。
那边某条溪旁的幽闭浓荫里，
没有亵渎的眼睛来窥探，【140】
让我避开白昼灼灼逼人的眼睛，[37]
而腿上携带花粉的蜜蜂
在花丛里边工作边唱歌，
处处溪水淙淙
合奏出和谐的乐曲，【145】
引诱着羽翼凝露的“睡眠”；
让某个奇异神秘的梦随着他
挥扇翅膀，在空灵的溪流中
波动，呈现栩栩如生的画像，[38]
轻轻地沾在我的眼睑上。【150】
待我醒来，上方、四面或下方
都能呼吸到甜美的音乐，
是某个精灵或隐形的林中守护神
给善良的凡人送来。
可是千万别让我忘了
到用功的回廊的围栏边走走，[39]
我也热爱那高耸的穹顶，
那些巨大结实的离奇梁柱，
那些画满故事的繁饰窗户，
投下朦胧的宗教辉光。[40]【160】
那边让管风琴发出轰鸣，[41]
下面的合唱队放声高歌，
崇高的侍奉，清越的圣歌，
美妙的乐音钻进我的耳朵，
使我在极乐中消溶，【165】
整个天国仿佛就在眼前。[42]
但愿最终在我倦怠的晚年
能找到那个安宁的隐居处，
粗毛衣服和爬满苔藓的小屋，[43]
坐在里面正确地释读[44]【170】
天空展示的每颗星星，[45]
每株啜饮露水的草植；[46]
直到年久日深的经验使我获得
某种类似预言诗歌的东西。
这些喜悦，忧郁呵请给我，【175】
我愿选择与你一起生活。[47]
[1] 即“欢乐”只有“愚昧”这位母亲，没有父亲。
[2] 摩尔甫斯（Morpheus）是希腊神话中的梦神，“摩尔甫斯”这个名字可能意为“黑暗”，源自希腊语morphai, morphos。 扈从，原文Pensioners，指接受年金或固定薪水的人，早期指雇佣兵，在17到18世纪常含有贬义。在弥尔顿就读的剑桥大学，这个词也指减费生（Sizar）。
[3] 弥尔顿把忧郁刻画为黑色女神，可能受到丢勒的《忧郁之一》（Melencolia I）的启发。忧郁对应于古代医学理论中四种体液之一的黑胆汁。勃顿写道（《忧郁的解剖》I,iii,I,3），土星主导下出生的人“严厉、阴沉、粗鲁，黑颜色……”。
[4] 门农（Memnon）是荷马笔下的埃塞俄比亚国王（《奥德赛》XI,521）。John Leonard留意到，后世作家认为他有一个叫Hemera的天仙般美丽的妹妹。见John Lydgate, Troy Book 5. 2887-906，Guido della Colonna, Historia Destructionis Troiae 33。
[5] 指卡茜俄佩娅（Cassiopeia）。她因为吹嘘自己（一说她的女儿Andromeda）比海仙女宁芙（nymphs）或Nereids更美而受罚，死后被尼普顿变成仙后座。参见Hyginus，Astronomica II,x；奥维德，《女杰书简》（Heroides）15.36。这里她和门农的妹妹都是以理想黑美人的形象出现。
[6] 维斯塔（Vesta），罗马女灶神，萨杜恩（Saturn）的女儿，她发誓保持处女身。见维吉尔《埃涅阿斯纪》1.272。忧郁是维斯塔和萨杜恩的女儿是出自弥尔顿自己的想象，但也可能部分受到新柏拉图理论的影响，即把萨杜恩视为“集合的天使心智”（collective angelic mind），部分受到星象学说的影响，即忧郁的人是在土星（萨杜恩）主导的星象下出生。见斯宾塞《仙后》II,ix,52,8-9。Helen Vendler评论说，弥尔顿在这里甘冒刻画不洁的乱伦形象的危险，以求保持一种绝对纯粹的血统，“有什么比老迈的萨杜恩和自己贞洁的女儿的结合更不混杂、更同一的呢？”
[7] 奥维德《变形记》1.89-112记载了世界太初萨杜恩统治的黄金时代。
[8] 根据传说，萨杜恩的首府在克里特的伊达山（Ida）。朱庇特就诞生在那里，他后来篡夺了其父的王位，结束了黄金时代，开启了白银时代。比较《失乐园》I,510-22。
[9] 朱伏（Jove），即朱庇特（Jupiter）。“没有对朱伏的恐惧”指朱伏尚未篡位夺权。
[10] 女尼，原文Nun，旧时指异教女祭司，这里指忧郁。
[11] 比较“塞浦路斯黑纱黑似乌鸦”（莎士比亚，《冬天的故事》IV, iii, 219）。
[12] 在弥尔顿的《咏莎士比亚》（“On Shakespeare”13-14）一诗中，诗人也想象读者化作大理石。可能暗指尼奥柏（Niobe）的传说，她因为夸口自己的孩子比拉托娜（Latona）的儿女阿波罗和狄安娜更伟大而被变成石头，参阿波罗多洛斯（Apollodorus），《希腊神话》（Library）3.5.6。
[13] 根据文艺复兴时代的占星学说，铅与萨杜恩有关联。
[14] 可能暗指先知以利亚的故事（《列王纪下》2：11）。亦参弥尔顿《受难曲》（“The Passion”26-38）和《失乐园》6.749-753。
[15] 基路伯是高阶天使之一，在冥想上帝中度日。参见皮科（Pico della Mirandola），《论人的尊严》（Oration on the Dignity of Man）和伪狄奥尼修斯《天阶体系》（The Celestial Hierarchy 7），亦见弥尔顿，《圣诞清晨歌》（Nativity Ode 111-12）。
[16] 菲洛美（Philomel）即夜莺，关于她遭强暴后变为夜莺的故事，见奥维德《变形记》6.440。弥尔顿的诗中常提到他喜爱的夜莺，见《失乐园》3.38-40；4.602-4，648；5.40及8.518-20，《科马斯》230-43及第一首十四行诗。还可比较夜莺与《快乐者》中的云雀，以及在Second Prolusion中对这两种鸟的论述。
[17] 辛提娅（Cynthia），月神狄安娜的别名，有时与赫卡特（Hecate）混同。例如维吉尔《埃涅阿斯纪》4.504。传说中她驾驭龙车。
[18] 在余火的照耀下室内半明半暗，虽有光，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暗，所以说光线“虚拟出一片冥蒙”。
[19] 更夫报时的声音像歌唱。歌咒，原文charm，兼有“歌曲”和“咒语”之意。关于更夫的歌咒，可参Herrick的“The Bell-man”。
[20] 灯的出现表明沉思者在阅读，因此下文中沉思者是在阅读而不是观看“壮丽的悲剧”。Miller指出，“沉思者在阅读而不是观看【戏剧】颇富意味。他拿它们作为冥思的材料，而非娱乐”。
[21] 比较沉思者置身塔楼之内，而快乐者则从远处望见一座塔楼（《快乐者》77-78）。Allen注意到（Vision, p.18），塔楼（Tow’r）是柏拉图的“灵魂的卫城”（《理想国》560b），是以赛亚（xxi,8）说“我整夜立在我的守望所”所指的那个“了望塔”。
[22] 从北半球观看，大熊座从不沉落。“守夜的时间超过大熊座”意为彻夜不眠。 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即Hermes Trismegistus，与埃及的透特（Thoth）和希腊的赫尔墨斯混同，被认为是卷帙浩繁的神秘著作的作者，而这些作品实际上于公元三、四世纪写于亚历山大里亚。弥尔顿可能是通过斐齐诺（Marsilio Ficino）的译文了解他的。罗利（Raleigh）说（History II, vi, 6），之所以称他“三重伟大”，是“因为他宣讲三位一体，肯定三位一体是一神”。不过在《学术的进展》（Advancement）的献词中，培根认为他的三重性在于“一名国王的权力和财富，一名祭司的知识和明达和一名哲人的学问和普世性。”亦参弥尔顿，《论柏拉图的理念》（Of the Platonic Idea）33。
[23] 肉身的旮旯（fleshly nook），新柏拉图主义学说认为人的灵魂被囚禁在肉身内。亦参柏拉图《斐多》。
[24] 守护神（Doemons），在赫尔墨斯秘传学说（Hermeticism）中，与四种元素对应的精灵布满整个宇宙。对于新柏拉图主义者斐齐诺而言，守护神相当于天使（Commentary on Plato’s Symposium, 110-13）。在柏拉图的《会饮》中，狄俄提玛（Diotima）称爱若斯（Eros）是一个守护神（《会饮》202d）。勃顿的“Digression of Spirits”（Anatomy I, ii, I, 2）把邪恶精灵分为“火、气、土、水和地下的恶魔，除了那些仙人、萨提尔和宁芙等等之外”。
[25] 执杖者的紫袍（Scepter’d Pall），指王者穿的精致华美的长袍。奥维德《爱的艺术》（Amores 3.1.11-13）提到在悲剧中使用palla和sceptrum。
[26] 忒拜（Thebs）为索福克勒斯《俄狄浦斯王》的背景，也是埃斯库罗斯(《七勇攻忒拜》)和欧里庇得斯一些悲剧的背景。 佩洛普斯（Pelops）的后人是许多希腊悲剧的人物，包括阿特柔斯（Atreus）、提尔斯忒斯（Thyestes）、阿伽门农（Agamemon）、俄瑞斯忒斯（Orestes）、厄勒克忒拉（Electra）和伊菲革涅亚（Iphigeneia）。
[27] 特洛亚（Troy）是荷马（《奥德赛》II,86, 17.293）笔下的圣城，也是一些古希腊悲剧的背景，如欧里庇得斯的《特洛亚妇女》、《安德洛玛克》和《赫库柏》，索福克勒斯的《埃阿斯》等。
[28] 高底靴（Buskind），悲剧演员穿高底靴，喜剧演员穿便鞋（Sock），见《快乐者》132。
[29] 缪塞俄斯（Musaeus）是传说中神秘诗人，有时被当作是俄耳甫斯的儿子和德墨特尔（Demeter）的祭司，被诠释为宗教诗歌的创始人。五世纪的“Hero and Leander”一诗被归到他名下，亦参马洛（Christopher Marlowe）的同名诗篇。弥尔顿这里也可能想到维吉尔笔下的缪塞俄斯（《埃涅阿斯纪》VI, 656-8）。
[30] 比较《快乐者》145－150对俄耳甫斯的描写。Miller认为“《沉思者》竖立的榜样的优越性可以从弥尔顿在两首诗中对俄耳甫斯神话的运用上看出来……《沉思者》强调俄尔甫斯的音乐的威力，《快乐者》则强调俄耳甫斯拯救欧律狄刻（Eurydice）的失败”。Robin Headlam Wells称赫拉克勒斯和俄耳甫斯作为男性典范的较量贯穿整个文艺复兴时期。
[31] 指诗人乔叟。下面几行诗提到的情节出自《坎特伯雷故事集》中的《侍从的故事》（Squire’s Tale）。坎巴思汗（Cambuscan）是鞑靼王，坎巴尔（Camball）和阿尔加西夫（Algarsife）是他的儿子，肯纳茜（Canace）是他的女儿。在坎巴思汗的寿辰宴会上，一个阿拉伯骑士给他送来几件礼物：一匹装有机关的铜马、一面魔镜、一枚佩戴后可通晓鸟语的戒指和一把可以治愈它造成的创伤的宝剑。乔叟的故事未写完。
[32] 乔叟讲到，坎巴鲁（Camballo）在竞技场上为了肯纳茜同两个兄弟决战，最终赢得肯纳茜。斯宾塞的续作（《仙后》4.3.52）则说Triamond娶了肯纳茜。
[33] 这里指的是塔索、阿里奥斯托和斯宾塞等诗人，他们在作品中描述骑士的武功和各种奇幻历险，藉此传达道德寓意。
[34] 因为月光是苍白的。
[35] 黎明（Morn）即奥维德笔下的曙光女神奥罗拉（Aurora），她爱上阿提卡的男童Cephalus，见《变形记》7.690-865；亦参弥尔顿第五首哀歌49-51。
[36] 叙尔凡（Sylvan），罗马的林神，后来与潘（Pan）混同。
[37] 指太阳。比较莎士比亚第18首十四行诗：“有时天空的眼睛照耀得太灼热”。
[38] 弥尔顿这里把渐入梦境的过程比作一条流动的河。比较本·琼生（Ben Jonson）的The Vision of Delight中夜神唱的歌：“从你的云洞里释放幻想，/舒展你的紫色翅膀；/勾起你的一切图象，/和各种东西的形状；/从空灵的形式中造一条溪流”。
[39] 回廊（Cloysters），Flannagan认为这里可能不是指修道院的回廊，而是学院的回廊，然而由下文观之，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40] 比较多恩（Donne），A Hymn to Christ：“光线最少的教堂最宜于祷告”；还有莫尔《乌托邦》里那些黯淡的教堂，之所以造成这样是因为“太多的光线分散了人的思考”。
[41] 比较《快乐者》136-142。Sandra Corse认为弥尔顿这里是在描述蒙特威尔第所谓的第一手法（primera practica）或文艺复兴时期的复调风格，与表现风格（stile rappresentativo）相对立的一种风格。
[42] 参见《失乐园》3.51-55。
[43] 粗毛衣服（Hairy Gown）是苦修时穿的衣服，爬满苔藓的小屋（Mossy Cell）呼应了上一行的隐居处（hermitage）。
[44] 释读，原文spell，这里指钻研或沉思某种事物。Orgel和Goldberg认为这里可能影射了该词的另一个含义“施咒”。
[45] 当时的科学著作和诗歌里都充满了对“美丽的群星”的信仰，罗利（Raleigh）宣称（History I, xi），“就像装点大地表面的每株药草、每株植物、每个果实、每朵花一样”，每颗星都有“一种特殊的力量和效用”。与本诗相关的一个例子即人们认为忧郁者是受了土星（萨杜恩）的影响。
[46] 从星辰转到草木，使人想起第39-44行，忧郁从抬头到俯首。
[47] 比较《快乐者》结尾的对句：“这些欢愉，如果你能给予，/快乐呵我就要和你生活在一起”。Miller认为，沉思者的优越性在这末尾的对句中有含蓄的表达。“无疑，‘忧郁’可以带来这些喜悦；‘快乐’的能力则尚有疑问”。这两首诗的结尾对句都是模仿马洛的The Passionate Shepherd to his Lover和它的和诗。
Via Selva Oscur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