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PYS专访@摸鱼事务所：一个营销号的自我修养｜就你士多

#前言

或许对于现在的许多年轻人来说，就算没有喜欢的明星，但或多或少有几个喜欢的博主。在充满不确定性的时代，在固定的地方相见，定期开张营业，定期感受愉悦。但是，金字塔只有一个尖尖，西瓜只有一口最甜。如何在人的心里占据一个特别的位置这件事，很难说得清。做博主也一样。

「摸鱼事务所」就是一个与观众/粉丝建立起了这种「特别的关系」的自媒体账号。

Slogan是「我们除了上班对啥都感兴趣」。主营业务：做营销号、打广告；副线：拍开箱视频、做手工、卖周边。这个账号镜头前与镜头后的话事人「摸老师」有很多标签：#乙方恶霸 #百万播放广告 #翻车人设 #毒鸡汤 #金句博主 #人间真实 ……

我们与摸老师围绕着「自媒体」「营销号」「做内容」这几个话题聊了聊。作为博主，比起那种“乘胜追击，能捞则捞”的急切姿态，他更像一个处于风暴中心的旁观者，不仅劝自己保持清醒，也劝旁人冷静。摸老师的魅力何在，以及他在这篇采访里到底有多坦诚，就交由你来判断吧。

以下是摸老师的讲述。

！本文建议配合采访音频食用，其中附赠正片未收录的小故事！

另附：《互联网花椒博主的采访音频食用指南》

通勤路、丧气时、摸鱼时、没东西下饭时、心情不太平静时、想破罐破摔时、想辞职做自媒体时、发现偶像人设崩塌时……请随意挑选。

【点击这里】，收听麻（了又麻）辣（评互联网）的摸老师讲故事（时长约1小时）。

01

自媒体，WHY or WHY NOT?

我大学是学建筑设计的，但是我还没毕业的时候，第一份实习就找的自媒体相关了。在大三之前，我甚至不知道微博、公众号这些是可以赚钱的。有人跟我说有一个公众号一篇广告能拿到10万的时候，我是不相信的。

做自媒体主要是机缘巧合。

当时偶然在微博上看到招聘，写了简历，发了一些文章过去。对方让我去入职的时候，我打开微博的次数都不超过五次。完全是大学毕业前没上过微博，可以说是没上过网。对这个行业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误打误撞吧。

后来，我还做过一段时间的电影营销。有一次和迪士尼那边开电话会议，也不知道这个部分能不能说，我提了一个策划，说，能不能让死侍去砸了迪士尼乐园。对方沉默了很久，说，能不能换个地方砸。

还挺多做不了的东西，也没有什么预算，感觉很受制约。你想想，电影本质上是一个两个半小时的商品，你做的所谓事件营销什么的，都是希望能把这个两个半小时的商品给它卖出去。也许你的商品形式不同，但最终还是要看甲方，而所有的甲方都是一样的。

有时候，你的想法甚至连甲方都到不了，直接就被砍掉了。

有的时候，你还会做一些自己根本不想做的工作，比如说《爱情公寓》的宣发。因为我实在是太讨厌了，所以我觉得讲出来也无所谓。我可以理解公司要活下去，大家要挣钱，但是我能明显地看出大家的那种兴奋的情感，类似于“我终于接到《爱情公寓》啦！”。

我觉得太恶心了，我不允许这种污点出现在我的职业生涯里，所以就过来做营销号了。自媒体它的优势就在于很多事情自己说了算，我可以把我的想法直接提交给甲方。

02 

一个营销号的自我修养

#开端

起名的话，这个账号最开始是想叫「无所事事事务司」的，后来被优化成「摸鱼事务所」了。一开始没有那么明确的定位和风格，就是想开箱一点大家感兴趣但是又不愿意花钱购买的东西，是后来才慢慢找到性价比最高的方式。

开始的时候确实没想过这个账号能有什么发展，甚至最早的时候我来鼓山（公司）也不是要出镜的，我是想给别人写脚本。所以整件事就是玩，觉得自己当时还年轻，这个时候不挣钱，做一些自己的尝试也可以，没想过能走这么久。这个是实话。

持续地表达与输出内容，比起感到疲惫，我会感到焦虑。因为我不知道我的存量够我消耗多久。

所以有的时候焦虑了就会看书、看电影、看电视剧。但是看得很痛苦。也不是说有特别明确的目的，“啊，我今天要背一下这部电影里的经典台词”这种，只是说虽然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用得上，但是你得做这样的事。而且你不做的话，你更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们做这个账号就是为了赚钱，没别的。我一定还是个营销号的，但是倒也不是那么摆烂的状态。

因为坦白讲，你摆烂了，金钱就会离你远去。现在确实是挣钱了，广告排期基本上是一周一个，已经排到8月中了。压力肯定是有的，肯定烦啊。所以一个月之中最治愈的时候就是发工资的时候。

#转折

不过这个账号开始有起色，开始真正赚钱也不过是最近一年半年的事情。

在这之前，其实心理上出现过挺严重的问题。当你发现自己做的内容被人抄去还转发得特别好，然后你就会觉得，人家不需要做内容可能就过得很好，而你一个月就拿个底薪，你不知道你自己在干嘛你知道吗。去年甚至已经做好找新工作的准备了。

但是在我们不小心买到河南博物院假盲盒，然后火到出圈的那期内容以后，账号迎来了转折点，开始赚钱了，然后就被金钱给治愈了。不过你不知道金钱带来的这种幸福感多久会让你麻木掉。你如果要是对钱也麻木了的话，这个事就麻烦了。

在这之前，其实我们做类似的内容已经做了很久了，但是从来也没有好过，没有特别好的数据。

我们节目拍摄是没有脚本的。也不是像好莱坞写剧本《救猫咪》那种有一个卡尺：第五秒我们要有第一个笑点，第八秒要出第二个笑点。要是这种工业化流程倒也还好，但实际上不是这样的。

所以你说我有做什么变化吗？我有做什么努力吗？没有，完全没有。

有什么预设的方向吗？也没有。

你没有办法说是因为某个特质所以大家喜欢你，然后有那种自信说“你现在给我一个从0开始的账号，我依然能做起来”。我没有这种自信。只能坦诚讲说，我觉得就是运气。

#所谓「喜欢」

营销号的人设这件事吧，我是可以理解和接受一些账号是有它的人设的。

因为你知道人不可能永远像在镜头前那么亢奋，对吧？观众看这个账号也就是为了开心。从制作者的角度来讲的话，我从一开始就尽可能用的我自己，因为如果要表演的话其实还挺累的。所以，如果说大家能喜欢这样的人的话，这个号就可以继续下去，要是大家不喜欢的话，我就找下一份工作。

这两年以后，很多时候你会觉得，你作为一个博主跟大家之间是可以坦诚地讲一些事的。

两三年前，我直播还经常会跟大家说，买个东西买不起，很犹豫什么的。但是你不可能一个月接四五个广告，然后跟大家说我好穷，大家也不傻。你真诚地去跟大家讲说我就是赚到钱了，大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我作为一个幽默搞笑类的博主，收到的私信很大一部分来自于一些饱受焦虑、抑郁困扰的人们。他们需要一些逃避的地方。倒也不是说摸鱼事务所做得多么牛逼而能够治愈他人，而是他们恰巧选择了摸鱼事务所作为治愈它的地方。

但是吧，有时候大家会觉得“没有你我就不行了”什么的。我也经常会在直播里跟大家讲，不要把自己依靠在一个营销号身上，大家这都属于自救的一个行为。一方面来讲，我顶不住大家这种依靠，二来的话，如果说我未来出现了什么问题，然后可能对他们的伤害更严重了，我希望大家都能从这件事里面抽离出来。

其实大部分人都是来报喜的，像是“治疗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或者缓解了焦虑之类的，这就挺好。天天的就跟庙一样，来还愿来了。没有信仰就导致了自媒体成了神父嘛，来告解了。

可能相比明星，博主是会感觉更加亲近一些，好像互相认识一样。对，是这样的。但是他们骂我的时候一点看不出来把我当朋友。

#所谓「退路」

觉得什么样的人比较适合做自媒体啊？

富二代吧。因为富二代有后路。

我觉得如果是一个相对坦诚一点的人，不太会劝人去做自媒体。如果我今天是25岁，我可能会觉得我时间还有大把，我可以去尝试，可以去玩。但如果我已经在做一份工作，然后这个时候再有一个公司问我说，你要不然来做自媒体，做开箱博主，每天对着镜头表演你自己，我不会再选择这条路了，对吧？这很正常的。

对，自媒体其实是有一点靠天吃饭的感觉。但我们不如农民，农民的话现在有科学的技术，有固定的时节。你只要在这个时节做这件事儿，只要努力就会有收获。但是对于自媒体，除去一些刷水这样的“科学”手段，其实很多人是没有吃这个饭的资格的。很多人被诱骗进来去做这个工作，最后颗粒无收。

所以，如果说有一定退路的时候，你可以很坚定地对一些事儿有自己的坚持。这个广告我可以不做，热度我可以不蹭，这个账号可以两年之后再慢慢的好起来，我无所谓。而如果说一旦你做过一次，你妥协过，就会很麻烦。所以在我看来，自媒体可能就是需要这种要么有退路，要么有点缺心眼的人。

03

人生是旷野

关于账号的发展方向，公司的期待一定是它越做越大，但是这个账号在内容上我没有办法去找其他人跟我一起合作内容，所以它的产能比较有限。我们目前在尝试着去做一些周边，然后未来看这一部分能不能做起来。内容上的话，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特别去顺应什么，绝大部分选题是靠直觉，以后的话肯定也是照着这个方向。之前在没有疫情的时候，其实本来打算着世界各地走一走，但是这个计划已经搁置了三年有余了。

开箱这件事其实依赖的是箱子里面的东西，我期待让大家喜欢的是我对于一些事情的反应。所以如果这个逻辑是通顺的话，我去做任何事情都是合理的。我去旅游，我去体验任何的东西，我去吃什么，这些都是合理的。所以希望疫情早日结束，我能有机会去借工作之便去体验不同的事情。

我个人来讲的话，一定是希望早挣完钱早退出的。

我之前做过另外一个漫画的账号，那是我毕业之后第一份工作，做漫画脚本。那个工作是我第一次发现我写的东西有人看，在网上有一定的传播度。那份工作我非常喜欢，我那个时候一直觉得这份工作就是我要做一辈子的工作。后来因为分赃不均，然后就，对方把账号密码给改了。

所以还是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然后会容易一些，你把所有的账号都看作是自己的一个事业，到最后来伤心的还是你自己，对吧？有的时候会觉得类似于漫画月刊上面那种漫画，也应该在没有那么多人喜欢它的时候及时完结，要不然的话场面会变得很尴尬。

我希望自己能成为那种，发现大家不喜欢我之后，能及时的跟大家说再见的营销号。

这个账号的状态，还有我自己的状态能保持多久，我不知道。

我只能给自己许下了一个心愿，因为我今年是29，来年是30岁，心里想的是在30岁的生日给自己放一个月的假，就是这一个月是不更新的那种。所以目前靠着这个盼头在继续生活下去。

--彩🥚蛋--

与摸老师的快问快答

T：TOPYS  摸：摸老师

T：如果你不做博主，现在可能在做什么？

摸：尝试拍摄能被操作系统用8位数买下来当桌面的照片。

T：请用一句话概括自己。

摸：文盲或半文盲。

T：如果让你给大家推荐一本书，会是什么？为什么？

摸：今敏的《我的造梦之路》，今敏讲了自己在创作过程中的心路历程，非常有趣。

T：听说你喜欢玩胶片，如果抛开一切限制，你想拍出一张怎样的照片？

摸：能被操作系统用8位数买下来当桌面的照片。

T：如果下辈子你会变成一种海鲜，你会选择成为哪种海鲜度过你的一生？为什么？

摸：海鲜听起来会被吃…深海里那种长相惊人的海生物，也不会被吃，也很难被抓走研究。等活腻了就悄悄游到浅海自杀，然后惊艳所有人。

T：之前偶然和一个大连朋友聊到东北的文学和影视作品，他是这么说的：“破败、无序、困苦，但人还挺有趣”。你觉得东北以及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有他们的气质吗？对你有什么影响？

摸：我们家那边大家大部分都是一个化工厂里的，赚死工资，一个月三四千块。有一个人的爱好就是做四轮汽车，用从厂子里偷出来的铁皮做车，停在烧烤店旁边用锁电动自行车的链锁拴着。我大学的时候一年回两次家，家乡变化不大，车倒是每次都有点进步，暑假回去有轱辘了，寒假回去有挡泥板了，不过后来我们家搬走了，没看到那辆车的结局。

我无法总结这种气质，但是我很喜欢，我想成为这样的人（我会自己买铁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