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假还有什么不敢的？｜多大点事儿
本期「多大点事儿」想聊聊请假难、“请假羞耻”的事情。
“什么？请假有什么难的？” “为什么会羞耻？”
如果在这方面完全没有困扰，那么你还算是一个幸存于赞许加班和内卷、不鼓励休假的职场文化的打工人。
然而，其实还是有许多人苦于请假羞耻，每次开口请假都需要提前做很久心理建设，明明有加班调休、带薪病假、年假，明明请假是行使自己应有的权利，但却始终无法心安理得。休假是喘口气，但请假却是一种精神内耗。
基于文化和社会氛围的共通性，东亚社会的请假羞耻问题更显著。因为这种不敢请假的气候，日本人力银行doda还曾在2019年11月23日即当地的劳动节——讽刺的是，这是感谢能够劳动的日子而不是慰劳工作者的日子，举办过一个名为“休假净化”（有給淨化）的活动，简而言之就是以类似于面对亲人离世“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心情，来面对那些我们没敢休的假，向它们表达遗憾。
“没有用到的带薪假期，都到哪里去了？”多半是有各种原因造成的请假羞耻在作祟。网友们在活动页面上投稿自己没法请假的经历，最终选出300个最可怜的无奈夭折的假期给到东京西念寺庙诵经“超渡”。“旅行被迫中断”、“九年以来从未参加孩子的家长会”、“发烧40度一边哭一边上班”等等，人们纷纷想起自己没能好好休假的苦，且这种郁结恐怕无法仅通过赛博超渡就能消散。
若要请假、克服请假羞耻，许多人会找一个迂回的理由，避免老板不准假或遭到同事非议，被看作是没有责任心和团队精神的人。就像去年任天堂游戏《塞尔达传说·王国之泪》发行时，日本游戏公司Pocket Pair的官方Twitter当时就分享过许多员工因此装病请假，理由五花八门，但大概是集体前往海拉鲁王国度假去了。Pocket Pair后来还在《艾尔登法环》发行时为员工提供“艾尔登休假”。“游戏假”不仅能看出游戏的受欢迎程度和关注度，也侧面反映了许多打工人在现有法定节假日之外还需要更人性化的休假机会，为生活和爱好休假。
然而，这样令人欣羡的假期和体贴的用人单位只是极少数情况，有的人就不那么幸运。医疗剧《问心》中有情节反映了某种现实——一个24岁的电商打工人张雨熙因大促连续熬夜加班一周后，被送进了心脏中心急救，生命垂危。有许多人因为不敢请假离岗而牺牲了自己的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从大家会有请假羞耻的原因开始聊起，再看看世界各地有没有可以参考借鉴的制度或办法。其实，关于请假羞耻的讨论已经算是一种“自救”的表现了。
请假嘛，多大点事儿，生活和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请假这点小事，
竟把我搞内耗了
首先，我们先随机采访了多位来自不同行业、年龄在25-35岁之间的城市打工人，让大家或抱团取暖或相互支招，给请假羞耻找到新的出路，乃至人生这场游戏的其他退出机制——
*为了方便大家了解他们的具体经验并保护打工人的隐私，我们将以“行业/职业+昵称+地区”的方式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化名。
Round 1.
你有请假羞耻症吗？有/没有的理由是什么？
金融 晓姐（深）：道理我都懂，但每次请假还是要看看老板脸色，我羞不羞耻取决于老板心情，很怕老板给小鞋穿。
大厂美术 Fuce（穗）：有，主要是因为工作量太大（没有人可以替）、老板不太批假。明天想要去医院看下困扰我很久的失眠和焦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请假……
班主任 YY（深）：有，作为老师，尤其是班主任，每天的课就有3-4节，加上早读午读、社团等，还有大小班级事务，本身工作量就很多。如果想要请假，自己的课需要自己调换或者找人顶课，遇到好一点的同事还好说话，但无论如何都是欠人情。再遇到大家课都多，没人上课就真的不能请假。而且作为班主任，请假还需要麻烦别人做代班主任。所以别说有急事不敢请假，就是生病都要“三思而后请”。
媒体 Joe（穗）：没有，因为这是受劳动法保护的正常权利。假期是我应得的🌹
外企人 Kico（沪）：没有，因为请假也要干活，最终的活也是我干，什么时候都得干，取决于请假前干完还是请假时候干。
机关单位 山寨张元英（蜀）：刚工作那会会有一点羞耻，每次请假都要编一个看起来对方无法拒绝的理由。羞耻到请假出去旅游，旅游朋友圈都会屏蔽同事、领导、客户，总觉得玩乐是不正当的。
心理咨询师 奈奈（京）：从前是互联网打工人的时候请假时理直气壮！现在做心理咨询师属于个人自由执业，再也不用和领导请假了，但是我需要和我的来访（也就是用户）请假，咨询师的请假会考验咨访关系的张力，属于专业工作的一部分，还可能会触动到来访的个人议题，不再只是提假条那么简单。
Round 2.
你所在的公司提供哪些假期？对此你觉得好与不好的地方是？
媒体 Joe（穗）：该有的都有，但我觉得不合理的地方是年假为什么不是按照工龄而是入职时间算？
金融 晓姐（深）：国家法定节假日都有，但我们的病假不太合理，因为休病假只有50%工资，可是我是因为工作才病倒的啊。
大厂美术 Fuce（穗）：大厂的规章制度肯定看起来都是滴水不漏的，但是实际实行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了，我因为太忙了已经很久没休假了，期待可以攒一波大的好好休息下。
班主任 YY（深）：作为老师除了有法定节假日，还有寒暑假，老师的假很多且集中，可以有充分的时间回血，利用假期学习，享受生活。但也一直因为寒暑假，我们的辛苦一直不被行业外的人所理解。
机关单位 山寨张元英（蜀）：有大部分法定节假日，非法定节假日有女性专属的生理假——这一点我觉得挺好的，女生懂的都懂。但是妇女节法定的半天却不放，而是组织插花、烹饪、手工等团建——十年如一日。
心理咨询师 奈奈（京）：因为算是自由职业，所以工作和休假都是自己安排，周休三日都是自己给的！不过，休假也会波动到我的收入，休息和赚钱无法兼得。
设计 养很多狗的疯子（杭）：有假期，但是无论是哪一种很少休，因为项目的原因总是加班，从业六年，去年国庆是我第一次正常的休完的法定节假日。
Round 3.
关于请假难，你或你身边的人有过什么离谱的经历吗？
媒体 Joe（穗）：曾经有朋友为了一个原本就很合理的请假，谎称自己父亲住院需要回家照顾，让我非常生气。一是需要向领导/HR确定的只有返岗时间+工作进度，完全没有汇报自己的行程的道理；二是有一种暗示“除非亲人有非常紧急的事故”才能请假，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潜规则让我很恼火；三是这种谎言真的很不吉利。
班主任 YY（深）：同事曾经请了产假，但是新学期开学了，班主任不够，同事被叫回来提前返岗上课并做班主任，之后将这件事作为表彰事件大肆宣扬！除此之外就只一点杯水车薪的哺乳假（提前下班一小时）聊以慰藉……
机关单位 山寨张元英（蜀）：我所知道可能是最惊人的是在上一份工作的时候，一个女同事走到组长面前（我们其他人的工位也在附近）说要请假，她说她要去抓小三。后来我才知道因为这位同事准备离职了，找这个理由是为了工作日去面试。”
设计 养很多狗的疯子（杭）：我是曾经为了逃团建而编造理由。团建占用周末两天，当时我借口说那天家里有老人要过寿（狗头）——实际上是和朋友去看沉浸式喜剧《开心晚宴》（ps这是一个关于大家族老爷过寿的故事）。
Round 4.
如果可以，你想要什么假期？如果“这个时候放假就好了啊……”
金融 晓姐（深）：我想要有天气好想出去散步假、运动假，给工作日喘口气。
班主任 YY（深）：很多时候一些对个人而言重要的纪念日或节日都是工作日，所以我想要比如自己和直系家属的生日假。
大厂美术 Fuce（穗） 如果有新游戏发售的可以请假在家专心玩一天就好了，不过我们这一行的确实会在上班时间玩玩新游戏啦，当然前提是没有忙到飞起的时候。
外企人 Kico（上）：鼠标手修复假，这应该算工伤了吧？
机关单位 山寨张元英（蜀）：想要失恋假，说是失恋但应该说是包含失恋在内等各种情绪崩溃的时候请假吧，心灵受了重伤也需要修复啊……
媒体 土豆脊骨汤（京）：想要新电影上映假欸！一般公映都是在周五。还想要“既然周一上午大家都不在状态那干脆都别来了”假。
设计 养很多狗的疯子（杭）：突然想狗了假、好累啊好想回家睡觉假！
Round 5.
你有没有什么克服请假羞耻的办法？请举例说明。
大厂美术 Fuce（穗）：这个问题我也无解，但就个人经验来看，把病假单递上去一般都不太会继续内耗了，毕竟正常的上级不会驳回病假单吧。但如果遇到没有什么共情能力的上级，可能还会嘴几句你这个人太脆弱（both生理和心理）。
媒体 Joe（穗）：我只是一个工作机器，理应有正常的维护时间。就像麦当劳的冰淇淋机偶尔送去保洁的情况，大家除了“遗憾”之外，其实也有一种“原来我吃到的冰淇淋是健康干净的啊”的庆幸，这才是一种正确的反应吧。而且，如果领导会因为请假/请假理由，而不是工作能力影响对我的评判，那这家公司真的配不上我。
外企人 Kico（上）：表情包顶万能！我觉得也设立职场人设很关键，要表现的有点小钱+没贷款+个人爱好丰富+这人挺有主意。
机关单位 山寨张元英（蜀）：我可能会想得更遥远，想提早退休，提早退出设置着请假制度、工时要求的这个资本游戏，过一种低欲望的生活也能活下去吧？希望会有不再为工资当奴隶的日子吧。
心理咨询师 奈奈（京）：找一家舍得给员工放假的公司。调整一个认知——打工人和公司的关系本质上不是卖身，而是公司在买断我们固定的时间，当自我需要和上班有冲突的时候，偶尔撤回一些时间给自己吧。
总的来说，请假羞耻症主要有以下几方面原因：根据采访总结罗列，请假难的理由有如下几种：公司氛围和评价体系不鼓励请假；工作量很大且无人替换岗；特殊职业隐含责任制、无法回避道德要求；个人的个性使然——有计划性和完美主义倾向。
不为请假感到羞耻、不会为此感到抱歉的朋友们主要是明确了几个认知：请假是在维护自己的合理权利；请假与否都不影响总体工作量；好说话的老板和健康的职场环境是加分项。
而每个人所拥有的假期大同小异，基本上能保证法定节假日，其他个性化的假期全凭公司良心或行业特色。但是否能顺利休假还取决于自己的直属上司、工作量。更特殊的情况如老师、心理咨询师、健身教练这样的职业，需要为自己的“受众”和收入负责任，请假颇有挑战性可能会面临道德谴责或者需要自己承担收入波动的风险。
请假羞耻让一部分人无奈成为不诚实的人，不诚实的编造也默许了一种糟糕的潜规则，即请假有轻重缓急之分，而这种标准往往是按照大多数人理解的范式或者领导者的主观判断，请假羞耻更雪上加霜了，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关于请假大家有很多美好的想象，还挺有创意。总的来说可以概括为希望善待自己和生活，有以下几类，一是需要庆祝的特殊时间节点（生日、纪念日等），二需要给爱好腾出时间（包括运动、电影等），三是需要修复身心健康（陪宠物、失恋等）。欢迎大家在评论区补充～
关于请假，
国外的月亮真的圆吗？
经过一番交流之后，我们羡慕着他人也被他人羡慕着，但也会发现其实大家也各自承担着不同的压力，以换取偶尔休息充电的机会，并没有一个完全理想的请休假制度。
那么，国外呢？倡导松弛生活方式的北欧？还是遥遥领先的发达国家们？哪里才能给予打工人们更大的喘息空间？让我们先从最普适的带薪休假开始说起。
· 带薪假期（paid vacation days）
美国职业资源平台Resume.io曾在2022年公布过一份全球197个国家工作者的年度带薪休假调查报告，报告显示，年假最多和最少的前十名国家和地区可能有会与我们先入为主的印象不符。
前十名——
- 伊朗 53天
- 圣马力诺 46天
- 也门 45 天
- 安道尔 44 天
- 巴林 44 天
- 不丹 44 天
- 马达加斯加 43天
- 尼日尔 43 天
- 多哥 43 天
- 阿塞拜疆 42天
倒数十名——
- 密克罗尼西亚联邦9天
- 瑙鲁10天
- 美国10天
- 帕劳12天
- 基里巴斯13天
- 墨西哥14天
- 中国16天
- 尼日利亚17天
- 菲律宾17天
- 中国台湾地区17天
真正遥遥领先的是非洲和中东国家，伊朗是全球拥有最多带薪休假的国家，53天中带薪假期中包含27天的公共假期，比任何国家都多，这些假期大多出自宗教相关的节日以及纪念伊斯兰革命事件的日子。
反而是美国这种发达国家拖后腿了。事实上，美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带薪假期的国家——美国联邦法并没有规定带薪假期，榜单上所显示美国每年有10天带薪假期其实是一个全国的职工平均带薪假日数。
美国打工人的带薪假期有几天、怎么休因各州法律、雇主要求而异，需要跟雇主谈判。美国的职场环境把带薪假期视为一种福利而不是权利，这使得请假羞耻也在这片倡导自由的土地上酝酿了起来，美国人也担心请假会被认为是懒惰或不忠于公司，或者为了卷工资和职级而放弃休假。看来，资本主义国家的月亮也不那么圆呐……
而在以躺平著称的欧洲，我们没看到芬兰、瑞典等熟悉的名字，圣马力诺是欧洲带薪假期最多的国家，46天假期在总排名上仅次于伊朗，和伊朗类似，许多假期也要归功于宗教，天主教占主导的圣马力诺市场需要庆祝天主教的节日。
不同国家的带薪假期组成各不相同，有的国家虽然的没有上榜带薪假期最多的前十名，但也带薪假期里也包含了一些特别的假期，照顾到了一些人性化的需求。
· 暑假（vacances d'été）
在法国，就算不当老师，大部分离开校园了的法国成年公民也依然可以享受暑假。有的人是7月派（juilletites），也有的人是8月派（aoutiens），总之会在夏天休息5到9周。
工作什么的暑假之后再说吧。而且在法国人的观念里，暑假应该用于充分的休息，而不是“特种兵式”地打卡目的地或者给孩子报名一系列兴趣班。80%的法国人甚至不会离开法国去度假，没有具体的行程安排，他们休假更像是一种对时间的挥霍，来到一个度假屋或者海边和家人、朋友们慢节奏地感受着日常生活的美好。
离我们更近一些的日本也有“暑假”，虽然没有一个月那么长，但也有足足9连休——山之日（8.10-12）加上盂兰盆节（8.10-18）可以凑出个黄金周。
话说回来，如此充分休息不仅可以享受生活，大概也不会有假后疲惫，能满血复活回到工作岗位。当然，无论是哪里都有放不下工作的人，但大部分法国人还是比较坚持“work life balance”的信条，一放假就找不到人就是贯彻落实这一点的最佳体现。
法国支持放假还体现在经济支持上，就算这是一个罢工、“哭穷”的地方，但市政厅和各大旅游文体机构却会给人们提供旅游支票，不同身份、年龄可以申请自身符合条件的旅行支票，可用于交通、住宿、餐饮等多种情况。鼓励放假，法国人是认真的。
· 倦怠病假/羽绒被日（burn out sick leave/Duvet day）
心理学从业者科普时经常会这样比喻，心理亚健康和感冒类似，需要看病、吃药、好好休息。然而，精神状态出状况了却难以向公司请假休息。
根据荷兰雇佣法，除了躯体疾病，人们也可因疲惫、易怒、烦躁、忧虑——简而言之就是因“精神状态不适合上班”而请假，这些情况都可以申请病假，最长可以请假2年，请假期间保留70%的工资（如果你的70%工资低于当地最低工资则按最低工资算）。能够这样对躯体疾病和心理疾病一视同仁的地方还有英国，据统计，2016年英国有高达1.37亿天病假记录，其中有1580天是明确的心理健康问题。
更人性化的是，当许多人生病到不得不请假休息时只能出动为数不多的带薪年假时，在荷兰，如果你在使用带薪假期、外出旅游的过程中生病了，可以将带薪假期转为病假。
有倦怠病假的国家在西方有许多，情况大同小异，这里就不再赘述了。然而，也存在反例，在不少社会的刻板印象下，精神病患者更是常常被视为社会的负担或隐患，他们的权利被公然地忽视。美国是少数没有制定法律保证带薪病假的发达国家，更不支持因心理健康原因产生的病假。而俄罗斯虽然有相关的病假政策，但是社会文化导致人们对于心理疾病的消极态度而甚少使用相关假期。
不过，即使拥有使用倦怠病假的权利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后顾之忧的。在荷兰，如果你的雇佣合同在其病假期间到期了，雇主将自然地停止支付工资， UWV（员工保险机构）会继续负担你的工资，同时你也会重新流入劳动力市场。因此也有不少人担心倦怠病假的记录或过长时间脱离工作会影响自己被新雇主录用。英国也有多达120万人称披露工作期间的心理健康问题会面临降职、纪律处分甚至解雇。
对企业来说，倦怠的员工所带来的请假、提前退休等人力问题会带来巨大的损失。2021年荷兰产生了约1100万天的倦怠病假，致使荷兰企业损失约33亿欧元的成本，其中不仅包含公司收入，还包含企业为帮助员工恢复健康、重返岗位所提供的服务。而在德国，劳工部部部长乌尔苏拉·冯得莱恩也曾在2012年接受采访时表示劳动者的压力问题、请病假等原因造成的“用工荒”导致德国企业年产值损失8-100亿欧元。
综合看来，倦怠假期为真正有需要的人提供了休息机会，给企业在酿成过劳死、压力自杀等极端情况之前改善员工的倦怠问题。它并不是想当然可以偷懒摸鱼的捷径，不仅要求企业负责任，相关机构也会建议请假的雇员积极地采取措施恢复健康，对自己负责。
· 园艺假（gardening leave）
英国、新西兰、澳大利亚有一种假期叫“园艺假”，这并不是一种法定的带薪假期，而是一种缓冲假期。园艺假可用于多种情况，一般常见于员工提出离职还在交接工作、接受竞业调查、寻找新工作的过渡期。也可能出现在员工暂时没有被排到工作任务、工作中存在困难需要接受咨询等情况。
休园艺假需要雇佣双方的同意，按照雇佣合同中的相关条例公平地执行，以规避企业故意孤立员工或员工逃避工作职责等情况，而且在园艺假期间雇佣合同仍然有效。
休园艺假期间员工依然可以获得全额工资，不至于因为过渡期而失去生活保障。同时，园艺假对企业也有不少好处，如减少离职员工对公司氛围带来的负面影响、确保敏感的商业机密信息不被泄漏等。
· 产假与育儿假
说到这里，又要再次把没有法定带薪假期的美国拿出来遛了，在美国有没有产假也要看雇主的良心了。包括美国在内，世界上只有7个国家没有法定产假——美国、巴布亚新几内亚、马绍尔群岛、密克罗尼西亚、瑙鲁、帕劳和汤加。
国际劳工组织 （ILO）2000年《生育保护公约》（第183 号）规定，孩子出生时必须享有至少 14 周（即98天）的带薪产假。但放眼全球也只有不到2/3的国家保证14周产假。
在我国，各地产假、育儿假等相关假期各不相同，拿广东省为例，最新的条例规定女方可享受98天的产假加80天奖励假，不影响福利待遇和全勤评奖，男方则有15天的陪产假，放眼世界可以算是遥遥领先了。
我们还采访到了在日本工作的小高，日本的大环境并不算鼓励休产假，但从事航空产业的她还算幸运，最近她快休完了近一年半的产假以及育儿假，而她作为教师的丈夫则是休了10个月的育儿假——这在日本并不常见，大多数在日本国企或私企就职男性一般只会请约1个月的育儿假，但相比起以前，男性申请育儿假确实更多了。截止到2021年，全世界有114个国家实行男性育儿假，最少有3天，最多有16周。
对女性而言，产假和育儿假有点像烫手山芋般的存在。有的人由于女性在职场上需要面临的竞争压力和歧视，就算有产假也不敢休、不休完。律师小A同我们分享她的经历：她曾经在上一家公司时意外怀孕，虽不符合个人原先的职业规划，但依然决定生下孩子并保持现有的工作，然而当时的雇主却逼迫她离职，使得她在怀孕期间0收入，直到产后凭借个人能力才得以重返职场。
与此同时，其实也有不少女性认为工作和职场能提供很好的社会支持，一个人在家休产假和育儿假、全天照顾孩子则会失去和社会的联系，甚至助长了丧偶式育儿，因此也有很多人选择不休、双亲轮流休或请上一辈老人来育儿。
看来，是否申请产假和育儿假不仅取决于法律法规的制定，社会的大环境和和对女性的支持也很重要。
· 受害者假（Victims leave）：
如果没有收入、缺乏社会支持，那么家暴受害者就很难逃离暴力关系。顾名思义，受害者假是一种提供给遭受家暴的受害者的带薪假期，以用于搬家、会见律师等处理危机的情况，不会影响收入和工作。
受害者假还很新，目前只有少数几个国家和地区正在实行受害者假，相关法律法规还在完善中——加拿大（曼尼托巴省）的《就业标准法》规定，遭受家庭暴力的雇员拥有5天带薪假和5天无薪假；菲律宾的《反对妇女和儿童暴力的受害者休假法案》给予曾遭受家庭虐待的员工10天带薪假期；目前新西兰尽管没有明确的法律法规，但也有不少雇主提供受害者假……
这些受害者假不仅为遭受家庭暴力的人们继续提供收入保障，同时也为他们逃离暴力关系制造机会，即在实施暴力的另一半上班的工作日处理搬家等事宜。
· 周休三日
非营利性组织「4 Day Week Campaign」与研究团队Autonomy、英国剑桥大学、美国波士顿学院合作，于2022年在英国进行了维持半年的实验，邀请61家企业（包含广告、建筑、制造、零售、医疗等行业）试行周休三日工作制。结果发现，员工得到充分休息，高达97% 的员工认为周休三日有助于work life balance，而且企业也认为周休三日使得工作效率提升，还降低了内部管理成本。
最终，参与实验的企业有有56家企业决定继续实行周休三日，也有不少企业今年开始效仿，政府部门也有所尝试。比如，2024年2月起，苏格兰部分公职部门也实行了周休三日。
其实冰岛比英国更前沿，早在2015年就从政府公务员开始试行周休三日，实验成功，还吸引了冰岛将近90%的企业跟随，也连带影响了其他北欧国家。而离我们更近一些的日本，看起来“卷生卷死”，也有像松下Panasonic这样的企业在内部试行周休三日，供员工自行选择；Ms.Engineer株式会社引入周休三日后，获得来自员工压倒性的好评，认为对身心健康和育儿有很大好处。
对企业来说，周休三日也有不少好处。除了能提升员工工作效能，为公司营收带来成长，还能降低人才流动，节省招聘成本，如上述参加 英国周休三日实验的61家企业的离职率比上一年度降低57%。
但周休三日也有弊端，就像2023年经过5000人联署推行周休三日的中国台湾地区，最终其行政人事行政总处给出了不予采纳的回应，就考虑到了周休三日可能会带来的一些问题：周休三日会影响民生，如服务业；目前还没有可复制的方案和数据可供参考；在尚未有公共行政、产业、教育等匹配条件完善的情况下，不宜贸然实行周休三日。
要普及周休三日，东亚国家和地区还需要继续摸索。作为员工/企业主，你支持周休三日吗？欢迎大家在评论区分享你的想法。
在健康的社会和企业，
人们才敢休假
总的来说，上文所介绍道的各种有具体情况针对性的带薪假期都说明了如今国家和行业都越来越关心人们的生存状态与身心健康，为此做出了许多新尝试，在这个过程中努力平衡社会、企业和个人的得失。
其实不能简单粗暴地归因到假越多越好，有时休假背后也许需要个体承担收入波动、职业竞争力降低等风险。企业也应该着眼于时间管理、工作效率、工作流程等方面灵活用工，减少通过考勤、工时等指标单一评价员工。
回到标题的提问：你敢休假吗？目前某些国家的法律法规或企业的制度所提供的多元休假一定程度消除了部分请假羞耻，让个体感受到了自身的需求有被看见、被重视。大概首先要有健康的社会和企业，人们才敢休假，才有可能让人实现各种层面上的健康，进一步整个社会大循环中带来良性影响。
无论是系统还是个体，可持续的健康发展才是要义。请大家在做任何选择的时候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